和你一起终身学习,这里是罗辑思维。 好几年前,我在《罗辑思维》节目里讲过一本书,叫《中国为什么有前途》。作者是人民大学的翟东升老师。2019年,翟老师又...

和你一起终身学习,这里是罗辑思维。

好几年前,我在《罗辑思维》节目里讲过一本书,叫《中国为什么有前途》。作者是人民大学的翟东升老师。2019年,翟老师又出了一本新书,名叫《货币、权力与人》,副标题很长:“全球货币与金融体系的民本主义政治经济学”。听起来很理论的样子。

不管名字是什么,整本书看下来,我理解这本书的雄心,其实是要重新解释过去四十年中国经济的崛起。你看,多大的一个话题。

为什么要重新解释呢?当中国经济的规模还不大的时候,大家觉得中国经济增长,这个现象好解释,只需要回归常识,就是改革加开放。改革,就是减少政府对市场的控制。开放,就是让中国融入全世界的大市场。你看,都是指向“市场”这两个字的。所以结论就来了:是自由市场经济让中国强大起来的。

这是我们这代人眼睁睁看到的事实,也符合主流经济学界的理论。

但是,随着中国经济的体量越来越大,这个解释,就有点不太够用了。为什么同样是搞自由市场经济的国家,无论是西方先进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经济成就好像都没有中国这么亮眼。这是咋回事呢?除了自由市场经济,中国还做对了什么呢?有人说,能回答这个问题的经济学家,至少值得一个诺贝尔经济学奖。

回到自由市场这个词。从亚当·斯密到现在,人类200多年的实践,是在不断在打磨这个理论,所以自由市场这个词,它的含义是非常丰富的。不同的人看到的是不同的侧面。我们过去看到的,是给个人松绑,让资源自由配置,让创造性充分地涌流,让民营企业茁壮成长。这没有问题。但是,也有人在强调这个词的另外一个侧面,就是要求减小政府的规模,放松对于市场的管制,所谓小政府大社会。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政策表现,就是要减税。对,一方面税少了,政府的钱就少了,对市场的管制能力就下降了,市场不就更自由了吗?另一方面,税少了,企业用于投资的钱就多了,市场配置的资源的能力不就强了吗?听起来很合理的一个逻辑。

减税这个词,放在西方现代政治中,只是政策选择的一种,比如在美国,共和党相对赞成,民主党相对反对。但是,放在中国文化的语境中,减税这个词具有某种天然的正确性,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所以,一听到减税两个字,中国人特别容易点头同意。更何况,经济学上还有一个理论,叫拉弗曲线,就是在讲这个道理。

这背后是一个很有名的故事。话说,1974 年,经济学家拉弗和切尼,切尼这个时候还是福特总统的白宫办公厅主任的助理,后来当了美国副总统,他们在一家餐厅吃饭。经济学家为了说服官员给美国人民减税,就即兴在餐巾纸上画了一条抛物线。这就是著名的“拉弗曲线”。这块餐巾纸,至今还收藏在美国国家历史博物馆,成了一件文物。我把这张图放在下面了,你要有兴趣,可以打开来看看。

后来的里根总统就是这套理论的信奉者,并把它发扬光大。今年,2019年,特朗普总统还给拉弗授予了一块“总统自由勋章”。你看,这个理论可是风光了40多年。

那什么是拉弗曲线呢?简单说就是:政府不要以为税率越高,收税就越多。其实,降低税率,市场就更自由了,那企业活力就增加了,手头能投资的钱也多了,蛋糕就做大了。那么,即使降低了税率,其实国家税收还能提高呢。就是这么一套理论。

但是,翟东升老师告诉我,有一次他在美国高校演讲的时候,提到了这个理论。结果会后,就有学者告诉他:翟老师,你讲得特别好,我就提醒你一点,以后可千万别讲什么“拉弗曲线”了。因为它不是什么正经的社会科学研究,也从来没有被证实过。你如果在一个学术场合引用“拉弗曲线”,是会贻笑大方的。你看,有点意外吧?

咱们不用管学术界里的那些争议。刚才那段话里提到了一个词倒是值得注意,那就是“证实”。对,不管理论怎么样,现实是什么呢?

现实是,全世界税率最高的北欧地区,恰恰是全球人均GDP最高的区域之一,也是每百万人口中亿万富翁最多的区域之一。是不是很奇怪?这些北欧国家怎么不听经济学家的话呢?

就拿丹麦来说,它的个人所得税平均下来达到了55.8%。什么意思呢?工资发下来,一半以上要交税。

这还不够,在工资税以外,你还得交消费税、房产税、环保税等等。甚至,你如果收到昂贵的礼物,也要缴纳15%的税收。所以说,丹麦是一个妥妥的高税收国家。但奇怪的是,在各种各样的全球幸福指数研究中,丹麦又经常被评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

我们再来看,那些低税收的国家。你会惊讶地发现,其中有上百个穷国家。这还不只是说法定税率低,更重要的是,政府根本就没有能力把税收上来。书里面举了个例子,2015年,巴基斯坦当时的财政部长在美国卡耐基基金会的一次演讲中,讲到过一个数字,你猜,巴基斯坦有百分之多少的人是实际上给政府交税的?这个数字,居然只有0.5%。这么低的税收能力。震惊吧?

这么低的税收什么结果呢?当然不是市场活力被极大地激发,而是国家的基本稳定也保证不了。所以,巴基斯坦才会饱受恐怖主义的困扰。据说,在中国“一带一路”援建电站以前,巴基斯坦就算是大城市,也经常停电。你说,这样的公共设施,怎么搞工业生产?怎么推动经济发展呢?

所以回头我们来看,经济学家在餐巾纸上给美国官员画“拉弗曲线”,也许在美国并没有错。但是这是在美国的餐馆里画的,是基于美国的国家治理能力的。如果我们把降低税收就能经济发展看成是金科玉律,而且推广到世界其他地方,那就是一种误解了。

巴菲特就说过一个寓言:说有一个受精卵,正在准备投胎为人。这个时候,有一个神灵对他说,有两个国家,你都可以去。受精卵就问了,这两个国家有什么区别呢?这神灵就说了,一个收很高的所得税,一个不怎么收,你去哪个?受精卵说,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不收税的了。然后就投胎去也。结果呢?不怎么收税的那个国家是孟加拉国,收很高所得税的那个国家是美国。我们都知道这两个国家生活质量的区别,大概率,这个受精卵是选错了。

你别以为这只是一个寓言啊,在我们生活中其实也有类似的例子。比如,一街之隔有两个小区,房价差不多,但是物业费一个贵一个便宜,请问,你会买哪个小区的房子?正确答案应该是:买物业费贵的那套。物业费其实也就是小区收的税。

为什么呢?因为物业费贵,就说明这个小区的物业管理更加专业。几年下来,两个小区的生活品质会明显拉开差距,租金收入和房价相差20%-30%很正常。刚开始你如果想省一点物业费,实际上是贪小便宜吃大亏。

说到这儿,我又要声明一句了。我们不是在说高税收就好,你要提高我的税收,我也不高兴。我只是在通过介绍翟东升老师的书,在讲一个理解世界的角度。还是那句话:不讲主张,只做解释。

这个解释就是,如果不考虑腐败、战争等情况,一个和平时期的国家,税收能力其实也是治理能力的一个标志,收了税干嘛?提供各式各样的公共品。

这就揭开了下一层逻辑:公共品可不仅是军队警察法庭还有社会福利,经济发展的能力本身也是公共品。对,政府不仅不是市场的对立面,政府恰恰是在为自由市场提供基础、提供公共品。

这个逻辑,可以说是翟东升老师这本书《货币、权力与人》最核心的部分。我们明天接着聊。

罗辑思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