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锵锵三人行》,今天我们为大家请来一位政协委员,谈论一些很重要的问题。电影,中国人是看得特别重的,甚至你想一部电影,我觉得对于大陆人来说,....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今天我们为大家请来一位政协委员,谈论一些很重要的问题。电影,中国人是看得特别重的,甚至你想一部电影,我觉得对于大陆人来说,...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今天我们为大家请来一位政协委员,谈论一些很重要的问题。电影,中国人是看得特别重的,甚至你想一部电影,我觉得对于大陆人来说,比香港人看得还重,他感觉简直像是一个国家的宗教意义一样,过去我们把电影看得相当重的。

梁文道:而且到现在也是,香港现在已经不太会像大陆这样子,就一个电影出来,会变成一个全国话题。

窦文涛:就是。

梁文道:就大家都会谈,很难很难。

窦文涛:比如当年的《大话西游》,在香港拍出来多少年之后,在大陆成了那么一个话题。所以这个《西游降魔》,大年初一咱们就见到了。这星爷平常总是一幅好像蛮不在乎,很潇洒的一个样子,但是我知道,就是很多导演,现在就是苦胆都吓破了。这个电影如果没有票房,他们这个压力,我听过他们讲过说,电影圈这个圈子,至少是内地,说很江湖的,那真是,就是说你一个导演,一下子这部电影要没了票房,跟你说话的人脸色都不一样。

梁文道:你担不担心这个,就你现在忽然之间,你这部戏就面对的是这样的一个文化,你知道今天是谁哪一部戏上都会要被骂的,对不对。

周星弛:对。

窦文涛:你会心里还那么潇洒吗?

周星弛:其实我真的不是太有这个压力的,因为第一,我已经被人骂好久了,已经习惯了。

窦文涛:我怎么觉得一直都夸你呢。

周星弛: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你说的对,因为现在很多渠道,你可以知道这个电影是怎么样的,这是很透明,第一天,可能是第一场就马上知道千万不要看。所以我认为现在的这个情况就是,假如你是好的电影,你就会非常好,在最短的时间大家都会知道,假如你这个电影是不好看的,那也是最短的时候。

梁文道:就马上就完蛋了。

周星弛:对,所以可以非常好,也可以非常不好的效果,我觉得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窦文涛:那如果是亏钱了呢,你自己不觉得有压力吗?

周星弛:因为我还是觉得这个电影质量非常好,所以我是欢迎这种情况。

窦文涛:经得起这个挑战。

周星弛:对。

窦文涛:你就只管被推出来做宣传。

周星弛:对,我就是他们的工具。

窦文涛: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喜剧之王,咱们还是讲喜剧,这是大家你最感兴趣的地方,你就是喜欢喜剧是吗?其实你有多方面的表演能力。但是你可能演别的大家也不接受。

周星弛:这个是真的,我确实是喜欢轻松一点,就是笑,我对于好笑的东西特别的欣赏,是真的喜欢,所以也是有时候很不能控制的就把一些搞笑的东西也会放进去。

窦文涛:我认为让人笑是最难的。好比一个主持人,讲深刻的话谁都会背,但是你要讲个笑话,实际是非常难的,我看了一些他在片场怎么拍,我发现他这导演挺有意思,说他就是聊,这个演员都蒙了,就是什么剧本都作废,都不用看,就是找人谈话,甚至有人说你是不是心里紧张。他在片场跟任何一个,包括跟茶水就谈,聊聊聊,聊的十三不靠,今天天气怎么样啊,最近什么东西好吃啊,他跟无数人就这么聊,你是这么拍片子吗?

周星弛:对,但是我有很多这种经验,譬如说你说的这个茶水也好,是一个场工也好,他常常都会说一些东西蛮有意思的。

窦文涛:很好笑。

周星弛:对啊,反正就是用得着,所以我特别喜欢跟很多不同的人去说,总会有一些点子会在他们身上可以拿到。

梁文道:不要忘了他电影里面就出现过很多茶水,场务的角色,都很重要的。

窦文涛:而且你知道吗,就是一直有一种说法,就是搞喜剧的人有犹豫症,你看那个Mr. Bean,(00:05:08声音卡住),他有忧郁症的。

周星弛:他真的是有忧郁症?

窦文涛:有忧郁症,很多弄喜剧的人有一种解释就是说,他透支了太多这种快乐,所以他自己私下地实际上情绪很不好的,你觉得你是吗?

周星弛:我没有,我没有忧郁症。

窦文涛:私下里也挺开心是吗。

周星弛:正常的就是,可能会有时候会比较小说话。

梁文道:为什么呢?在想东西?

周星弛:不,就是想听多一点。

窦文涛:我觉得我有忧郁症。

周星弛:我觉得你有忧郁症。

窦文涛:我有忧郁症的一个表现,我觉得就很奇怪,就是我看这个喜剧片不笑,就会哭。

梁文道:你这太忧郁了。

窦文涛:我先跟你讲,你说什么?就是最近有一个《泰囧》那个电影,完了他们给我看,他们就说怎么怎么好笑,我倒没有笑几声,但是最后我哭了你知道吗,我就看到最后那个屌丝,那个王宝强,就最后那个泰拳,他那个啪的一下来,我就哭了。

梁文道:为什么?

窦文涛:这种哭,我跟你说啊,我认为他们也受周星弛电影的影响,这种哭就像是我看你那个《大话西游》,最后那个孙悟空,他那个情妇,情人,给牛魔王弄死了还是怎么样,他就把那个牛魔王打了多少棍,打烂了,看得我就哭得就不行了。

周星弛:你是感动,还是你觉得开心?

窦文涛:感动,好像看《少林足球》,你知道吗,那种就是特别差的人,特惨的人,到最后他雄起了,他有一个机会,他发光了,那个时候好像特别容易让人哭。

梁文道:但那本来,那个情节本来就是一个让人感动的部分,对不对。

周星弛:那会不会一些很惨的事情会让你笑呢现在?

窦文涛:那我不成没人性了吗。我看冯小刚《1942》总不能笑吧,会有两声苦笑。他有的时候你看。

梁文道:那种慨叹的笑。

窦文涛:就是人在快饿死的时候好像还有一点黑色幽默,有时你也会有一点苦笑,你怎么理解喜剧片里的笑和哭?

周星弛:它都是有关联的,也确实是这样子,我们从这个查理的时候,我们都已经看到了最经典的场面,就是在他的那个电影叫《城市之光》,我们大家都看过,然后就是一个穷光蛋这样子,吃一个皮鞋,对啊,这个就是一个最好的示范。

梁文道:一个很悲惨的东西。

周星弛:对啊,他太穷了,他只能吃皮鞋,那他怎么样去吃这个皮鞋,就是一场笑翻天的一场戏,但是他其实是一个悲剧,其实你看这个悲跟喜是多么的相关。

窦文涛:你现在跟大陆人接触多了之后,拍电影会不会有一点怎么说呢,我们所说的那种就是。

周星弛:忧郁症。

窦文涛:其实是知识分子的一种忧郁症。

梁文道:为什么?

窦文涛:其实我觉得过去大陆的大学生对《大话西游》,包括周星弛很多电影的解读,难免有些地方有过度的地方。

梁文道:附会牵强。

窦文涛:我认为一开始你可能是很单纯的,就是想搞笑,怎么样开心。

周星弛:对对对,就是搞笑。

窦文涛:但是最后被人有了很多解释之后,但是这种反过来现在会不会对你有压力?你会觉得我现在不应该单单让人笑,我还得让人觉得我有水平,有深度,有高度,你会有这种自我的压力吗?

周星弛:我还是觉得假如你是一个喜剧的话,你就首先要做到这个搞笑的效果,这个更重要,当然我也希望大家觉得我很有水平,越高越好,我期望吧。但是有一些很基本的东西其实是最难做到的,譬如说一个喜剧,你能真的把他做到好笑的话,这个太不容易了,还是这个太重要了,我是不是很高还是怎么样。这个还是要把最基本的东西要做好。

梁文道:而且我觉得这还有个问题就是,现在的人的笑点越来越高,就说你十年前要让一个人笑,比较容易,现在越来越难,对不对,这个太难了。

周星弛:很难。

窦文涛:所以头发都白了。《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有一个话题,我觉得特别好奇,很有意思,就是星爷的这个喜剧,咱们知道在大陆,那就是多少人迷疯了,包括我在内,每一部都要看。其实他的有些东西,如果是有人学你,你看在大陆的思想体系里边,你知道三俗是怎么回事吗?我们有个叫三俗,庸俗、低俗,还有个什么呢?

梁文道:媚俗。

窦文涛:媚俗,什么鄙俗,就这个。有些学他的这个东西,实际上在我们那就说这个太低俗,太三俗,扮个猪吃老虎,扮了个猪头。可是他呢,又运气这么好,他在我们大陆觉得很有文化,谈周星弛是一种哲学,这是为什么?

梁文道:北大论文题目,当年的。

窦文涛:你觉得是为什么?

周星弛: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是这样子吗?

窦文涛:我们说的很多港台式的搞笑的方式,过去在我们那就叫三俗嘛,就是说很俗气,不提倡,可是他的这个东西,被大陆的文化人,电影研究的人,当成所谓后现代主义的这种文本,什么那些词咱们都听不懂,什么反讽,什么这个倒错啊,什么这个那个。

梁文道:我觉得有一点很基本的不一样,基本的不一样就是,从星爷刚开始演电影,到后来自己去参与导演,到自己独立去拍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他的喜剧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是我们讲的那种三俗,比较少的是那种自嘲,我觉得你刚刚说那些知识分子喜欢讲反讽,说什么瓦解,什么高雅,什么这些后现代,其实里面最根本的就是自嘲,就是你有多懂得笑自己,就是多懂得自嘲这一点我觉得很重要。

窦文涛:你听得懂吗?

周星弛:一点点,一点点,自嘲吗,嘲讽自己,嘲讽自己是有的。

窦文涛:那你觉得,就是好笑的东西,比如说是不是平常你看报纸,看到什么新闻,或者看到什么事情,你脑子里就会出现很多联想,就会觉得这样弄很好笑,经常这么想问题吗?

周星弛:都会,其实这个点子都来自于不同的地方,其实任何东西都会有,有时候也有些启发,譬如说你刚刚说自嘲,也是喜剧里面其中一个套路,喜剧有很多搞笑的方法,笑自己也是其中一个,所以都可以的其实。

窦文涛:你自己作为搞电影的人,你是不是会看过所有的,比如大师的这些经典的电影,你都看过的?

周星弛:其实大师也好,还是不是大师的,其实我都看很多的。

窦文涛:书呢?你都看什么?

周星弛:书也看,就是乱七八糟都看。

窦文涛:《西游记》看过几遍?

周星弛:《西游记》没有整个看,都是里面一段落,段落的看。

窦文涛:没看完过《西游记》。

周星弛:没从头到尾看完过。

梁文道:从头到尾看完就拍不出来了。

窦文涛:你对孙悟空,对唐僧这几个人,你自己怎么理解?

周星弛:他就是徒弟嘛,都跟着这个师傅去取经,但是他们是妖怪,在原著里面其实他们也是妖怪,但是最后就有跟着这个。所以我常常就有这种感觉,就是他们是一个妖怪的这种。

窦文涛:组合。

周星弛:就是他们心里面的妖的这种魔性,其实是一直都应该有的,所以其实好玩的地方就是,唐僧他就带着几个妖怪去取经的路上,就要面对其他的妖怪,他们也会对抗其他的妖怪,但是他其实带着几个其实就是妖怪来的。

窦文涛:对对对。

周星弛:所以其实这个蛮好玩,里面就很多矛盾。

窦文涛:这就是反讽,他实际自己带妖怪。

梁文道:而且这个唐僧还是人类之中比较正经的,最正经,最严肃,有求道精神的,他带着一群有点妖气的这种,好像也要被他驯服,要跟着他去干这件事。

周星弛:所以我觉得这个组合里面充满着戏剧性在里面,很多发挥的空间在里面。

梁文道:你是不是对西游有一个特别的情节?因为你很少,比如说一个题目这样子要重新再做一遍。

周星弛:西游我觉得肯定是应该做的,因为它是一个中国的神话故事,里面太多丰富的环节,你看他不同的段落太多了,里面都是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有很多我认为就是用现在最高的科技,要把它做出来,还是。

窦文涛:很难。

周星弛:很困难,很困难,因为他想的太大了,他的这个想象的东西太大了。

窦文涛:对,孙悟空72变,72变现在的特技都能做得出来。

周星弛:对,但是譬如说你这个海龙王,你就不知道要搞多久,他耍的武器你知道吗,他要武器。

窦文涛:武器。

周星弛:武器对不起。

窦文涛:我当拍武戏,武器,选武器。

周星弛:选武器,最后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最后就跑到这个海里面把这个定海神针,这个好,我就用这个,这种都是一些,我认为想象力是旷日的想象力。所以里面有太多这种东西,我觉得肯定要把它做出来的,但是其实我也想了很久,很多东西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想了很久才得到现在这个方向,就是从这个方向开始。

窦文涛:所以你看,你从他身上你能知道他敬仰什么,他一个敬仰想象力,一个敬仰真功夫。

梁文道: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刚才讲的这种,一个人在边缘状态的一些矛盾,比如说妖精的状态,当孙悟空他是妖精的时候,但是你说他是有妖气,那他当然是个妖怪,但是问题在于他现在要走的这条路恰恰是最后让他放弃妖怪这个面相的。

窦文涛:这个很有意思,咱们去一下广告再聊。《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西游记》最后的章节你还不知道是吗。

梁文道:所以孙悟空最后是成道的,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窦文涛:成佛了,到了如来佛那边,他成了斗战胜佛。

梁文道:但是我还以为你知道,为什么呢,比如说原来我们看《大话西游》的时候,我觉得那个悲剧,让很多人感动的感觉悲剧的一个元素,它的一个基础就在这个设定上,就因为孙悟空他是个妖精,蜘蛛精也是个妖精,这是个妖精之间的恋爱。但现在问题在于,孙悟空他要走一条不再做妖精的道路,他不能再是妖精,他要跟着师傅去取经,然后取经这个过程里面他会变,他回不了头,所以这个悲剧才会发生。所以你想想看,是妖精,但是又不想做妖精,又或者说,他也许还想做妖精,但现在被迫不能再妖精了,这就会出很多故事,很多矛盾出来。

周星弛:对。

窦文涛:你觉得孙悟空有人性吗?

周星弛:我觉得孙悟空他什么都有。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一个东西,但是他肯定是有他非常坏的一面,当然他也有好的,你知道任何人,还是所有的。

梁文道:标准。

周星弛:(00:20:02英文)都没有绝对的。但是他肯定是坏的这一面,我们都看过西游记里面,他老是偷吃什么东西,老是犯规的,老犯规。

窦文涛:但是大家喜欢他是因为他的坏。

周星弛:对。

梁文道:就有点像喜欢猴子一样,所以他真的是个猴子。

周星弛:真实嘛,因为我们还是有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