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1.关于“文化大革命”的文学作品,就无可避免的要谈余华的《活着》。然而这本书谈“文革”的篇幅却非常少。余华作为“先锋文学”的代表作家,在早期进行了怎...

导语

1.关于“文化大革命”的文学作品,就无可避免的要谈余华的《活着》。然而这本书谈“文革”的篇幅却非常少。余华作为“先锋文学”的代表作家,在早期进行了怎样的语言实验?他最重要的作品《活着》却为何一改之前荒诞、残忍、血腥的先锋特点?

2.余华的《活着》讲了一个福贵全家死绝的故事,但是书名还叫《活着》。为什么福贵经历了的坎坷凄惨的人生,却还能微笑着诉说如此不堪的往事?很多人对《活着》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说它充满正能量,有人却说它叫人认命,极度消极。这其中究竟展现了中国人怎样的人生哲学?

精彩摘录

1.“先锋文学”的特点就在于它够先锋。它整个叙述方式让人看不惯。它喜欢打乱故事的时间次序,人称变化也很复杂,让人得费很大的心思。语言上也用大家习惯的语言,有些遣词造句都让人觉得很古怪。

先锋文学让人看起来觉得很荒诞,因为这种荒诞恰足以掌握“文革”之中的荒诞。荒谬年代的荒谬事实,就要用荒谬的方法来表达,才足够掌握当时那种情绪、气氛,以及人对那些事情的感知。

先锋文学除了叙述上的技巧,它还是刚才一个语言的实验。余华觉得那个年代所有的文学和语言,里面的腔调都在说谎。最可怕的是,说了谎之后,它还会反过来塑造一个谎言般的现实,这是他无法接受的,所以要彻底的打破,干脆颠覆传统说故事的办法,颠覆传统的语言,它的模式、腔调、用词,于是就出现这么一拨先锋小说作家。

余华的写作很精简,寥寥几笔,一个人物的形象就出来,你觉得彻底可信,完全不觉得他过于地简略。

2.《活着》里面的福贵,他毫无还手的能力,他根本不能说在对抗谁。他对抗的是“天”。在很多像这样的底层社会的老百姓,一些乡村的农民,他经历过去中国几十年种种巨大的变动和灾难。对他而言,这一切,他只知道是身不由主。他把这些遭遇都理解为是命运,是老天爷的天意。对他来讲,一个上头的政策也是个天意;一个自然灾害也是天意;两个政党抢政权、打仗,这也还是个天意……他没有那么多的能力去分析什么,更不要说能够反抗什么了。

余华说:“幸存”和“生存”是一个铜板的两面。我们从外边人的角度去看,福贵他是幸存,全家只剩他一个;但是从福贵自己的角度看,他觉得这叫过日子,这叫生活、生存。

这本小说在余华写作生涯之中是一个分水岭。为什么余华忽然之间变得那么规规矩矩,从头到尾的好好讲故事,再也不颠覆了,叙事也不乱来了,结构也不倒错了?那是因为他要展示时间的力量,时间就是这么浩浩荡荡地一路数下来,而人在时间之中,就只能跟着时间走,没有人能够逆行。一个人不会返老还童,他只会看着越来越多自己身边的人,随着自己的老去,而一个一个离开自己,这就是时间。对福贵来讲,“文革”也好,大灾荒也好,“大跃进”也好,土改也好,这都是时间,仿佛是一种天然的力量。

这就说到了我们中国人的生存哲学。中国有五千多年历史,常常说是一个很悠久的、很辉煌的文明。但你仔细看,这里面是一把辛酸泪。历朝历代多少的兵荒马乱,多少的自然灾害,多少的人活得非常不幸……但是到最后中国文明还是挺过来了,就跟那些人的命运一样,我们中国其实就跟福贵一样,最重要的是活着。你也别跟他说什么人生理想,你也别跟他去谈人活着为什么。活着就为了活着。
人是有了存在,才去想人的本质这件事的。那么由于人是存在先于本质,因此我们可以说,人的生存目标是由人自己把握的、界定的,不是神界定的。再推广而言,可以说其实人生存根本没有任何目标,没有什么人生意义。人活着干吗呢?就为了要活着,就这么简单。

语言有一种魔力,它不只可以反映现实,它更加能够塑造现实。而文学,就是让我们揭穿这种魔力的秘密工具。——梁文道

哲学最重大的课题,就是要了解生命的意义。而我们中国有一套独特的哲学,那就是活着,活着就好,人生不需要意义。——梁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