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一把烂牌,你就一定会输吗?

尹琪比张晓蛟他们高两届,比兰菲高一届。 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走上社会之后,每次和别人提到尹琪时,张晓蛟和许之一除了要絮叨半天关于尹琪这些年的各种传说...

尹琪比张晓蛟他们高两届,比兰菲高一届。

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走上社会之后,每次和别人提到尹琪时,张晓蛟和许之一除了要絮叨半天关于尹琪这些年的各种传说以外,一定会在最后用特别敬重的语气吼一嗓子:“那是我们大哥!”

尹琪当时在学校里已经很出名了。

确切地说,尹琪在学校里一直很出名。

要知道,能在任何一所大学里保持一个非常高的知名度都实属不易,因为每个人的身边都可以说是藏龙卧虎,时不时就能整出点儿爆炸性新闻来。比如就经常能听说某个还没毕业的学长出去跟人打架差点儿闹出了人命判了三年,或者某个学姐考研准备得异常艰难灵机一动打算找个民工走一走保研的路,又或者是某个很开放的姑娘怀孕了导致一整个年级的男生都惶惶不安,甚至包括判了三年的那个学长也在牢里开始惦记自己是不是要当爹了……

由此可见,想要成为校园风云人物,所面对的竞争多么惨烈;想要一直占据话题榜的首位,没有点儿真材实料肯定没门。

但是尹琪做到了。

尹琪每每提到自己的大学时代,都会忍不住苦笑。

“大哥就是那种特别容易创造传说的体质。”兰菲是这么形容尹琪的。

尹琪就会继续苦笑,然后忍痛点头,说:“还他妈真是。”

其实这种体质并不是什么好事。

生活是一把烂牌,你就一定会输吗?

生活是一把烂牌,你就一定会输吗?

怎么说呢……

尹琪在刚进大学的时候,和现在完全是两个形象:长发飘飘,每天都会背着一把吉他,然后脸上一定是配着一副墨镜,又颓废又忧郁。走在大街上,行人们肯定侧目而视,但是在艺术类院校,这完全属于正常打扮,全校像尹琪这种范儿的学生得有上百个,尹琪并不突出。当时的尹琪,也不想突出。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安安静静地过完大学生活。

真正让尹琪走上人生巅峰的事件有两个。

第一个,是尹琪在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就把当时很不受爱戴的学生会主席逼下了台。

第二个,就是跟姑娘有关的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们一件一件说,先说第一件事。

当时的大一新生刚进学校时都会收到一份兴趣调查表,让你填一下兴趣爱好,然后再写上自己想进的学生活动社团,或者学生会的有关部门什么的。毫无例外,尹琪当时也收到了这份表格。和广大极度渴望大学生活,也就是完全不受任何人、事、物所束缚的彻头彻尾的自由生活的人一样,尹琪其实是不打算加入任何社团的。因为尹琪从小向往的社团只有洪兴,即便上了大学也没有改变他的信仰。

但是呢,这份调查报名表又是强制要求填写,不写的话,就视为定服从学校的任意安排,被瞎划拉进一些根本看不懂的社团。去年也有人随手丢掉报名表,后来被学校安排加入了鼓号队。

对,就是那个鼓号队。

鼓号队在正常人眼里,应该是只存在于小学阶段的历史性产物,一提到鼓号队,你的耳边一定会响起一段熟悉的旋律。尽管你长大以后知道了铜管乐、打击乐也是高雅的艺术,但一旦想起“鼓号队”这三个字,你能联想到的只可能是那一段无名的却又根深蒂固的旋律。

尹琪刚来学校的时候,就在新生欢迎仪式上见识到了学校的鼓号队。“就像一双手撕开你的耳朵,顺便撕开你的灵魂,然后不断地向你的脑子里呕吐的感觉。”尹琪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感受,然后忍不住不寒而栗。

所以呢,尹琪还真不敢随随便便处理自己的表格。

后来尹琪灵光一现,想出了一条绝世妙计。既然不能弃权,那索性就直接去找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学生会主席嘛!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这个职位肯定竞争激烈,自己形式上去竞选一下,淘汰之后就可以在学校安心地度过四年了。

决定之后,尹琪当时就随便百度了一篇个人简历,抄到报名表上交了上去。当时写报名表的时候,几个同样为报名表发愁的哥们儿看到了尹琪的选择,纷纷表示迷茫与不解。尹琪并没藏私,就把自己计划的来龙去脉一说,几个哥们儿觉得:“哎哟我操,有道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哥们儿你他妈有一套!”

尹琪说:“嘿,常在河边走,就得露一手。”

然后这几个哥们儿恭维了几句,就顺利地拿到了尹琪的报名表,改了改名字原封不动地抄了一份递上去。

就像尹琪计划的一样,这个职位果然竞争异常激烈;因为相当多的人都听说了尹琪的办法,纷纷叹服其为妙计。然后呢,大家又都觉得“学生会主席”这个职位肯定不会选到自己,所以新生里有一大半都报名竞争这个职位。

其实在这个时候,学校里的学生会基本上已经沦落成了一个野生部门,不仅在学生中没有威信,教职员工也丝毫没有留意过这个组织。唯一能够引人入胜的,也就是每年学校批给学生会的一笔活动经费。别小看了这几千块钱,足够让不少人拼得头破血流了。

一来二去,学生会里做事的人越来越少。校领导们也想过很多办法来扭转学生会的风气,但都是无功而返,索性基本放弃了。

校领导也没想到这一届的新生会对学生会工作如此着迷,窃喜的同时也开始犯难:按道理来说吧,大一新生是肯定不能做学生会主席这么高级别的职务的。毕竟大学就是社会的预备役,应该趁现在就教育学生—有能力、有理想的人,也需要熬年头才能上位。

但是现在要是拒绝新生们的请求,恐怕会打击到这些青年的积极性;要他们从基层干起,这些个大学生一定都会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眼高手低不肯屈就,说不定索性就不来了。

面对此情此景,校领导班子急忙召开了领导会议,由校长牵头商讨解决方案。

校长听完汇报后非常惊讶,然后给出了整个会议最重要的一个发言:“啊?咱们学校还有学生会呢?学生会不是早就解散了吗?”在得知学生会其实一直存活,只不过是转入地下活动后,校长才说:“既然大家有兴趣,我们就批准!记住,一切为了学生,为了学生一切,为了一切学生!一定要让每一个学生都满意!一定要让每一个学生都在这次竞选中有所收获!毕竟学费也不便宜是不是……”

其他几个校领导犯了难,校长说得容易,真让每一个参赛者都有所收获,可就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了。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呢,那就只能是给每一个人颁发一个安慰奖。但是众所周知的是,安慰奖这个最名不副实的奖项几乎贯穿了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基本上得到这个奖项的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被安慰了,反而有一种精神上慰安了别人的感觉。

后来还是学校里某个副校长灵机一动,现身说法给出了解决办法:“虽然规定中明确要求新生不能当学生会主席,但是没说过新生不能当副主席呀!你看咱们学校,副校长也很多嘛!”

校长一听,当场拍板:“就这么办!”

于是,那一年,学校里忽然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九百多个学生会副主席。为了安抚对学生会主席一职狂热的新生们,校方可谓煞费苦心,但还是百密一疏,偏偏就没有考虑到在现届学生会分支部门工作的那些大二、大三的学生。他们平白无故一下子多了九百多个领导,小屁孩刚进大学没几天,头衔就比苦挨两三年的师兄师姐们还要高,这让谁能服气?

面对此情此景,第一个跳出来反抗的就是当时的学生会主席。主席姓朱,大家都喊他二师兄—没错就是那个二师兄。他可是熬了三年才坐到现在的位置,正打算着今年的经费入手之后,随便对付几个活动,然后就可以胡吃海塞了,没想到一下子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场泡沫,身份贬值得令人发指,简直一夜之间从美元跌成了越南盾。

而且居安思危来看,形势更是不容乐观。哦,今天九百多人一起请愿,于是一下子大家都是副主席了;按照这个燎原之势,那明年大家再一起加把劲,岂不是要冒出来九百多个主席?到时候自己连越南盾都不是,只能算得上冥币了……

所以,二师兄真的很急啊。

但是呢,自己又不能把这种反抗情绪表现得太露骨,不然仿佛是自己想要霸占这个位置而刻意打压新人一样。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去找校长表达一下自己对于学生会整体工作的重要性,客观地强调一下自己的作用绝对不是可有可无,以此来唤醒校方被民意蒙蔽的双眼。

想到这里,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二师兄意气风发地跑到校长办公室,非常委婉、话里有话地跟校长摊牌:“校长,我一直都觉得学生会主席这项工作非常具有挑战性,毕竟学生会一直缺乏业务骨干;这次新生招募,很感谢学校方面帮学生会聚拢了大批的新鲜血液。是的,学生会工作确实烦琐,平日里只要我稍微一放松,整个学生会就乱成了一锅粥。您知道的,我和您一样,喜欢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但是我觉得目前可能我没有时间去带新人。让我给予他们信任,放权于新人,让他们各自为战,在工作中成长的话,我能力又不足以统率这么庞大的队伍,所以,您觉得呢?”

说罢二师兄颇为得意,觉得这番话说得尤为得体,既表达了自己为学校鞠躬尽瘁的事实,又委婉地说出了“要是这样老子他妈的不干了,没了我你看看学生会得乱成什么样”的观点。于情于理,简直如同教科书般完美。

校长当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几乎顿足捶胸,表示自己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有看到学生会工作上的细节,一再强调学校一直很看重二师兄。二师兄就很满意,等待着校长的挽留。当然了,校长是真的非常重视这件事,立刻打电话给教务主任,要求即刻开始下一届学生会主席的选举工作。

“确实啊,没考虑过你,抱歉抱歉。”校长当时还特意起立与目瞪口呆的主席握手,“确实,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反过来说,责任越大,能力也应该越大。把这么大的担子压在你身上确实是强人所难,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在每一个学生身上,不能只顾大局。宏观的局势再好,也不如踏实地做好基层工作。了解学生,深入学生,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呀!”

二师兄当时就有点儿蒙,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在这个岗位上其实也干了蛮久,现在一下子让贤……”校长想了想,频频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没错,你也曾为学校抛头颅洒热血,就这么悄无声息退下去确实不好……”

二师兄终于长出一口气,觉得校长会收回成命了。

第二天,果然,校长没有让二师兄黯然离去;校长可是特意安排了鼓号队吹吹打打鼓乐齐鸣招摇过市欢送二师兄,让他热热闹闹地从第一线退了下去。

二师兄当时心里那个恨啊,发誓要报仇,要把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于是二师兄跑到新生里面略一打听,大家都给出了同一个名字:

尹琪。

这个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的大一新生已经让二师兄非常愤怒了,不巧的是,尹琪当时还有一个外号,也冲撞了二师兄。

尹琪当时的外号,是大师兄。

这让二师兄一口咬定,尹琪这小子绝对是有备而来,完全就是针对自己的。

天地良心,尹琪当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师兄这个外号的来源更是可笑:有一次自己上厕所,几个兄弟在旁边一起小便闲聊,忽然间其中一个人无意间那么一瞥,然后盯着尹琪的下半部分不动了,良久,说:“我操!”

几个人顺着目光望去,也纷纷说:“我操!”

第二天,大师兄这个外号就开始流传起来了,而且越传越邪乎。

怎么说呢,就是按照一般“鼻子越大,那个东西越大,两者的尺寸成正比”的理论来说,小道消息都说尹琪的鼻子至少得有一米。

当然了,最神秘的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当时围绕着尹琪展开的传说比比皆是,而且其中一条传说是:前任学生会主席刻意来新生里打听尹琪,双方本来是结了仇打算带人干一架,见面之后主席却被尹琪感化,化干戈为玉帛,与尹琪八拜为交;这还不算,主席还不顾自己年纪略长,甘愿尊尹琪为大师兄,自己屈居于二师兄的位置也毫无怨言。

所以大家都觉得,到了尹琪这个等级的人物,已经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什么境界?

这叫以德服人。

一时间,喊尹琪大哥的人比比皆是。

其中最悲剧的人物,当属二师兄……二师兄当时完全没有罢手的意思,只不过纠集人马花了点儿时间。等到二师兄带着十几个人直奔尹琪宿舍,想要当着一群人的面挫挫他的锐气时,尹琪的队伍已经有点儿规模了。

规模大概有多大呢……

二师兄站在新生宿舍楼下面喊道:“他妈的,谁叫尹琪,给爸爸出来!”

尹琪当时并没有在宿舍,他出去勾搭姑娘了。

五分钟后,楼下站了小二百人,手里都拎着点儿东西,想看看是谁来招惹自己的大哥。

其实二师兄刚开始的时候是有点儿慌的,但是很快他发现,哦,这群人可能只是来看热闹的。毕竟双方人数差距甚大,但是对方依旧没敢动手。

于是二师兄在楼下骂得更起劲了,觉得今天一定要把面子挣回来,顺便那些个子虚乌有的谣言就不攻自破,自己又可以重新树立威信了。

等到尹琪回到宿舍时,二师兄都叫了快十分钟。尹琪当时的想法是,哎哟我去,大场面啊,这是堵谁呢?

然后大家看到尹琪,纷纷围了过来。

二师兄口干舌燥,吞了口口水,觉得今天虽然没堵到人,但是也算把对方缩头乌龟的本色揭露出来了,可谓敲山震虎。他想想喊了挺长时间,差不多也该收场了。

于是二师兄最后亮了一个高腔:“尹琪!你……”

“啊?找我的?”尹琪在旁边愣了一下。

二师兄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他。说实话二师兄根本没见过活的尹琪,只听过别人的描述。但是别人描述的尹琪,具体特征需要脱了裤子才能辨认,所以一时间二师兄也不敢确定面前这个长发的家伙是不是目标人物。

“你就是尹琪?”二师兄问道。

尹琪很奇怪,说:“是啊,你是谁?”

二师兄冷笑:“呵呵。小子,今天打的就是你!哥几个上!”

几个人就冲了过来。

尹琪当时确实一慌,匆忙弯腰先放下了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才准备迎战—因为这可是刚买的。但是所谓的兵贵神速,尹琪就吃亏在这一弯腰的工夫—周围的人一听,得出了结论:哦,是我们认错了,这个人不是大哥的那个叫二师兄的结拜兄弟,不然怎么可能两个人不认识呢?

那就应该是来挑事的了。

等到尹琪弯腰放下手机,直起身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二师兄的人已经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海洋。而且这个海洋挺有点儿汪洋大海的意思,深得里三层外三层。

尹琪想冲上去都冲不上去,想了半天,回身捡起手机,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又过了一会儿,学校来了人,问是怎么回事。

尹琪当时觉得吧,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但是起码这事应该是因自己而起,思来想去,也不能连累身边的朋友和兄弟,不如自己挡下来,要处分的话处分自己就行,犯不着弄得大家都背黑锅。既然如此,尹琪索性跟着校方的人走了:“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走吧。”

校方当然不是傻瓜,处分是肯定要给的,但是也不能随便给;说破大天去,一个人也不可能打倒这么多人啊!于是勒令尹琪交代出和自己一起参加群殴的同党。

尹琪坚称是自己一人所为,绝对没有别人。

第二天,新的传说滚烫地诞生了:尹琪的结拜兄弟咄咄逼人,尹琪碍于兄弟情面硬是忍了半个小时,对方却率先撕破脸皮刀剑相向。之后,尹琪一个人解决了对方十几个手里有家伙的同党……

而且尹琪毫发无伤。

更为惊人的是,尹琪的拳很快,快到没有任何人看到他出手,电光石火之间,十几个人已经倒在地上呻吟了。当然,其间也确实有一些热心的围观群众帮着补了几拳几脚,但是印象里都是对方已经倒地后的所作所为,属于助人为乐式的场外击杀,无伤大雅。

校方走访完了所有知情人后,估摸着尹琪肯定是成龙的师弟没跑了。

这身手,难道还有别的答案?

从此,尹琪就在学校里莫名其妙地独步江湖,这一独步就独步了四年。